“不舍得与你没牵连”

 

【程陆】理想情人

1.

 

好想知道,你的一百分会给怎样的人?

 

 

2.

 

从来都不知道程德明是这么容易紧张的人。隔着单面的车窗朝外看,马路对面就是ICAC办公楼,一个高挑人型其实已经都靠近了门口,要推门而出的一秒前好像偶然留意到旁边的什么、侧过头去就开始站在原地整理自己。陆志廉忍俊不禁,自己在车里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他裸眼视力有5.2,破案捉犯是廉署人人都知道的鹰眼,几百米开外也能看到程德明为了今晚同他出街吃个晚饭多兴奋——全归功于他眼力超群也许不公平,站在办公大楼一道反光的金属装饰前整理了快五分钟领带和发型的程德明,属实也已经把自己的紧张和雀跃都一五一十写了整身。没交往前的程德明也是这样一个人吗?陆志廉过去好像一点都没发觉。他记得两年前一次研讨会议,程德明临场顶替突然急性阑尾炎的他上去向满座高官做报告,冷静从容的神色多可靠多稳阵;又记得半年前他们同去涉及洗钱的会所做侦查,招架一群花花公子的劝酒程德明有多淡定大胆,隔天凌晨自己吐得脱水了都硬是没让不胜酒力的陆志廉喝过任何一个shot. 那些饱满鲜活的过去一同拼凑出他心中的程德明:自信、坚定,行事果决,手腕强硬,对自己和对犯人都十分心狠——唯独到了私下只有他们俩,整日绷起下巴扬脸瞪人的L组组长程sir就像从头到脚换个人。他给他拨了通电话,刚才还紧皱着眉照镜子的程德明一下就连眼睛都亮了;穿着紧绷的修身西装也没顾忌,几乎是小跑着到奔到他副驾来。

 

“——前辈。”

 

他系定安全带时还在喘,衬衣下胸口明显地起伏,像是怦然跳动的一颗心都激动得立马要蹦出来朝陆志廉示好,脸上阳光璀璨地笑。陆志廉连忙扮作去看后视镜的样子挪开眼,一边启动车子出发,一边不自觉地早已跟着一同扬起嘴角。

 

“香水几好闻(香水挺好闻的)。”

 

怎么说也是廉署一哥,装镇静扮潇洒他都算程德明前辈。貌似不经意这么简单评论一句前,其实陆志廉留意到的根本不止程德明的新香水,还包括了对方看似款式相同但面料崭新的衬衫、花色第一次出现的领带,甚至还有脚上那双肯定招架不了他们日日缉凶狂跑、但是款式高档又优雅的皮鞋。

 

“喺吗?你中意嘅话,我......(是吗?你喜欢的话,我......)”

 

接话到一半的后辈忽然在他身边噤了声。陆志廉奇怪地侧头看一眼,程德明居然脸色尴尬地正在咬唇。

 

“......冇嘢(没事)。”明明指甲抓着安全带都刮出响声了还扮没事,程德明放低了声音,表情乖顺地解释说:“对唔住,我忘记咗你唔中意收礼物(对不起,我忘记了你不喜欢收礼物)。”

 

这闹的又是哪一出?陆志廉刚失笑说“我几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短暂停了几秒后茫然地睁大眼:“唔会吧,咁耐以前嘅事你仲记喺心度?(不会吧,那么久以前的事你还记在心上?)”

 

他不说还好,说了程德明表情马上跟着变,有点委屈的眼神顺着漆黑睫毛垂下来,紧抓安全带的手也随之放松,伸出一根小指轻轻去碰陆志廉放在摇杆上的手。

 

“前辈你知唔知我喺乜星座(前辈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星座)?”没有给时间陆志廉回答,程德明继续小声说:“我哋处女座,记忆力喺好好嘅......(我们处女座呢,记忆力是很好的......)”

 

而且也很记仇,所以你轻易最好不要让我失落。后半句话让程德明嚼碎吞进了肚子。他肚中装了这么多年酸甜苦辣的心事、多得确实足以导致消化不良,但程德明进廉署后记忆最深的一件事里一直都有这桩:大约七年前他刚刚到陆志廉手下做事,查人事档案记下了对方生日,不知鼓足了多少勇气、费尽了多少心思,千挑万选才买定一个真皮手作很有质感的卡套,心想陆志廉无论如何肯定能用到。谁知送到对方面前时,他上司满脸意外的神色顿时就让程德明感觉自己像傻子:你唔知道吗?ICAC有规定,我哋唔可以收人超过港纸100蚊价值嘅礼物(你不知道吗?ICAC有规定,我们不可以收别人超过港币一百块价值的礼物)......

 

陆志廉不是针对他,真的不是,看情人节他办公间门口堆得没人去收的巧克力及鲜花就知道。但还在警校就一路暗恋他、追赶了多少年才初次有机会靠近对方的程德明哪里又有机会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后辈昭然若揭的失落好可怜,当时的陆志廉立马说话声线都软掉:一喺你再问问,或者仲可以退货(或者你再问一问,说不定还可以退货)......而程德明那年究竟还是年纪小,收敛起山崩般的沮丧已经够难做到,脸上勉强得连笑也没办法笑,匆匆落下礼物和颤抖的话说:退唔到了,前辈你摞去送俾朋友就得(退不掉了,前辈你拿去送给朋友好了)。

 

回想到这里,程德明忽然又有点紧张起来,皱着眉看向正在开车、脸色惴惴的他前辈:“个卡片套,你唔会送咗俾刘……(那个卡套,你不会送了给刘……)”

 

“乱唸乜呀(乱想什么啊)。”听到那个姓氏陆志廉就发笑,还不明所以的程德明脸色却更青了一点:“仲话唔喺,你——(还说不是,你——)”

 

“我一直用咁呀(我一直在用呀)。”陆志廉喉咙里冒出轻轻一声很好听的笑,像啤酒泡沫涌出瓶口的声响,神奇地让程德明只闻着对方车里的空气都开始醉掉。陆志廉腾出一只手来,捉起程德明的手腕、竟然是直接引进自己外套里,嗓音柔柔道:“你唔信嘅,自己来搵。(你不相信的话,自己找。)”

 

程德明那一秒真是斩钉截铁才忍住胸口那声百感交集的呻吟——他认输了,在这么主动又坦率的陆志廉面前心动得一败涂地,更不敢相信的还是自己的眼睛:从对方西装内袋里颤抖着取出来的这个,成色稍有损耗、皮质依然漂亮的卡套,千真万确就是七年前他精心订做的同一个;里面装的不是工牌,而是陆志廉所住公寓楼的电子钥匙。

 

“摞住先,唔洗摆翻去。(先拿着,不用放回去。)”陆志廉用上司对下属说话的那种生硬口吻一板一眼说。但其实只要程德明不是真的头脑昏掉,仅隔一层衬衣就在胸口抚摸过的手,想必已经感到他同样砰砰作响的心跳。

 

 

3.

 

原来是这样,原来恋爱只有选对了这个人是最重要。和自己足够恋慕的人相伴左右,普普通通的一顿周五晚餐也变作让人浪漫遐想的盛大约会,使用多年的一个陈旧卡套也变成让人眼眶发热的定情信物。要下车时程德明还双手死死捏着那个卡套,完全走神的模样像是被当头的流星砸得人都昏掉,连陆志廉下车了、转过去拉开他那一侧的车门都不知道。今晚其实才刚刚开始吧,陆志廉在心里悄悄想,他是真的没有打算安排什么公众场合的亲密约会,老天作证,本意只是同他刚刚交往没有多久的下属及男友一起简单吃个晚饭而已——但你的这种表情分明就是逼我在这吻你。连他们究竟是谁先主动的都不知道,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到餐厅落座前,已经借着车门和角度阻挡、热烈拥吻得衬衫领口都乱掉。

 

可能也就只有陆志廉容得他这样不讲分寸的胡闹。人人都知道廉署的首席调查主任闷,名字里都明白写着自己终生志向是反腐倡廉报效社会的人,忙起工作来真叫个宵衣旰食六亲不认。这么一个像木头般一板一眼恪守分寸的人,能破例收了年轻下属一份莽撞逾矩的心意,放在胸口这么多年,怎么能不让程德明幸福得头昏。有几回别的车子开到他们附近,扫过来一阵又一阵的远光灯,程德明还是抢劫银行的悍匪一样吻陆志廉吻得凶狠——


是他的了,抢到手就再也不让了,不管这合不合世间所有既成的情理和分寸。最后两人唇分时,程德明早在副驾上吻得腿软,以致陆志廉还要半抱半拉地帮他起身,下意识问了句“行唔行得(能不能走)?”同时间意识到这是他们平常有伙计中枪倒地时陆志廉才会提的问,两个人又抱在车边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些时分。

 

但到了餐厅程德明才发现,幻想铁树总是开花其实是他蠢。满心期待的第一个双人晚餐既不是什么烛光晚餐也没有任何浪漫气氛,陆志廉想得原来就跟他口头当时问的一样——周五下班了要不要随便吃一顿?不是当年了、不是当年了,程德明环视着人声攒动、飘满浓烈虾味的沙茶火锅店,一再跟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不是七年前那个一惊一乍容易失望的小朋友了,陆志廉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他这些年不是早就知道?举凡这个木头男人稍微懂点情调,这么魅力四射的长官都不可能维持着单身等他来追。程德明想,他已经是抢得大便宜了。

 

还在他抿嘴摇头、自嘲微笑的时候,陆志廉引他到大厅角落隔断围起的小桌就座,不知哪里忽然冒出一个扎着小辫、格子衬衫的男人,热情洋溢地来跟他们问好。程德明根本还不知来者身份,下意识已经把脊梁直起来,眉间骤然多了几点警惕和担心——其实都叫陆志廉看在了眼里。他温声笑着给两边介绍:“呢位喺蓝禄,我朋友,之前喺赤湾监狱帮过我好多,宜家做咁我条针。佢老婆火锅店开张第一日,话点都要来贺一贺。(这位是蓝禄,我朋友,以前在赤湾监狱帮过我很多,现在在做我的线人。他老婆的火锅店开张第一天,说无论如何都要过来庆祝下。)”一口气解释这许多,别说王蓝禄在旁边有点愣了,程德明那点七拐八弯的小心思也一下全都变作脸热了。他当时毫无防备更值得脸热的话还在后边。转身看向蓝禄时,陆志廉话里稍微顿了一顿,不像因为犹豫、反倒像因为恳切,认认真真看着自己朋友的眼睛说:“呢位喺程sir,我男朋友。(这位是程sir,我男朋友。)”

 

“程sir你好你好,多多关照......”王蓝禄想必是最会来事的那种人精,点头哈腰就马上去跟程德明握手,只是话没讲完又猛地直起身,惊讶得讲话都破音:“——哈?!”

 

“前辈!”程德明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去拍他。不这么叫还好,拖着嗓子一声慌张的昵称分明就坐实了两人关系多亲密。无视对方情急得一下红了眼,陆志廉却慢悠悠圈起程德明伸来的手,十指相交当场扣紧,另一只手耳提面命地指着自己的线人:“做针最紧要喺乜,唔洗我多提你吧?(做线人做要紧的是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王蓝禄好一会才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愕,脸上嬉皮笑脸地又变成另一幅神色,又像欣慰又像感动,又像小学男生取笑同学早恋那么八卦且生动,一边说:“我知我知,最紧要口风要紧。”一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程德明呢?程德明就由他那么越过桌面、拖着手,神色呆滞得整个变作木偶人。陆志廉牵起对方的手,鼻尖靠近他手腕内侧轻轻嗅闻。沙茶火锅店里处处飘荡着发腥的虾酱味,纵然如此也能清楚辨分程德明精心抹上的香水;是很好闻,他也愿意拥有,不过这次未必要以接受礼物的方式。

 

他就在这么荒谬但是凡俗热闹的场景里回想程德明为他做过的全部事。他送他的礼物,给他的忠诚; 不惜性命的奋不顾身,以及不懂分寸但也不太讨厌的吻。他做人人称道的廉署一哥这些年,自认事事处理得尽职尽责都胜任;唯独要做这个痴心后辈的情人,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一腔热烈毫无保留的情真,陆志廉真是想得冥思苦想好费神。眼见对方一动不动没反应,他又有些慌张地小心问:“冇吓趁你吧?对唔住,蓝禄喺我好好嘅朋友,几乎算喺我屋企人......(没有吓到你吧?对不起,蓝禄是我很好的朋友,几乎算是我的家人.....)”

 

有他这样鲁钝的一问,程德明浑身的僵硬才像忽然被解了穴;嘴唇还未启开,脸上先滚落两行清澈的泪来。

 

陆志廉整颗心都跟着相连的手一起被对方攥紧,只听程德明哭得抽噎、断断续续问:

 

“我同你、讲过吗?同你讲过、吧......”

 

“你慢慢讲、慢慢讲,我听住......”

 

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一刻能让陆志廉同时领教心动和心碎。程德明在他面前皱紧了脸,失声痛哭的模样好像孩子:

 

“我中意——我一直好中意你......”

 

 

咁多年到如今始终都喺,你喺我心中最佳嘅情人。

 

 

4*.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

 

Velonica 2022.01.23 22:44

 

后记:

信笔而作写得超级着急,赶在休息日末尾的三个小时激进瞎写了这四千多字。叫《理想情人》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逻辑,只是一边写一边又循环了五百次杨丞琳的《理想情人》。陆志廉就算再呆再笨,想必也是KC心中一百分的理想情人;而KC这么多年的痴心追爱,为的无非也就是竭尽全力去做一个有资格爱他前辈的理想情人。

 

反正他俩给我百年好合就对了啦!

 

(另外讲到沙茶火锅我就要说,燃计沙茶锅味道很一般,不值得排队吃,上海的朋友去前三思

 


评论(25)
热度(135)
  1. 共1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