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陆】恋爱喜剧（补档）

1.

“sir，你坐低吧（sir，你坐下吧）。”

Cel开口说话时，陆志廉正半倚在会议桌边走神，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都说做公务员拿皇粮是美差，谁知他们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当中就包括周一早八点和大陆反贪局的视频会议。原本大家就昏昏欲睡，又加会议室特意灯光调暗来方便投影，更是让人眼皮打架，心里叫苦。

 

“冇嘢，我唔攰（没事，我不累）。”

 

还要多谢Cel这一声提醒给他吊了精神，陆志廉用手遮面，小声地答了话。他一向规律作息，原本早八会议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奈何前夜有太多“特殊情况”，害他现在跟着一起开会神游，实在有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意思。

“唔系啊，你……阻住左cam……（不是啊，你……挡住了摄像头……）”Cel表情有点难为情。

“哦。”他后知后觉地回了个头，满座同事都在望他；只因他身高太高，又一直不肯坐下，所以无意遮挡了大家视线。他赶紧弯腰道了声sorry，小心朝属于他那皮质座椅挪去。

刚才回头时，他已经刻意散射视线，可昏暗光线里，还是有双耀眼眼神，追光灯那样紧紧锁定他，让他想忽略都不能。

陆志廉扶着座椅扶手，极其小心地从唇缝里倒吸着气，动作僵硬地缓慢坐下。

他腰身酸得厉害，股沟深处更是又痛又麻，站着倒也还好，可要他神色如常、不露痕迹地坐到椅子上，真是多亏了他多年卧底，锻炼出一张万年冰山扑克脸。明明心里疼得都龇牙咧嘴了，还能面不改色。

心里一股无名火涌上来，陆志廉眉头微皱，下意识地眼神望向害他浑身难受那事主。果不其然，对方就连眼睛都几乎不眨地那样一直凝视他。

前辈，sorry。

从程德明嘴唇无声的翕动，他准确读出了这句唇语。

扑街。陆志廉马上扭转过脸，顺带好像掩饰什么那样支起一只手遮面。他极少骂粗口，真到忍不住时，也都是在心里发泄，但这一次，他真恨不能立即举支广播喇叭在程德明耳边叫骂：

被搞戈个系我，你有乜好面红？

边想，他自己肤色黝黑那张脸，也可疑地温度升高了起来。

2.

虽然成日被人前辈、前辈追着叫，陆志廉从未觉得自己年纪老。办案到夸张时，短跑冲刺连追犯人三条街，对他来讲也是小事。直到真的和小了自己足足六岁的程德明在一起，他才无可奈何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体力有局限。

“前辈……”

在雾气缭绕的浴室里，花洒喷头源源不断地制造着水流噪音，可回响在陆志廉耳畔的仍然只有他们两人灼热的呼吸声。他被程德明贴墙压住身，累到懒得动弹也不想回话，在心中暗暗想还好当初嫌清理麻烦，没有买坐式浴缸，否则自己的老腰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他感觉到水流不断从自己脚趾间冲过，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快感退潮后格外舒服。等到自己呼吸终于开始变匀时，陆志廉才温柔地伸手拍拍程德明的腰。

“翻床啦（回床上啦）。”他说话声音都有些发哑，不晓得是因为用嗓过度还是在浴室呼吸困难，在此情此景下听来，平添一丝暧昧意味。

“嘶……”一直环抱他腰没说话的程德明突然小小抽了一口气。

“……冇嘢吧？（没事吧？）”陆志廉愣了神，低头去看时，才发现他刚刚似乎碰到程德明侧腹。那里不偏不倚，就有一道深色的旧伤。

是了。他又想起那日在游艇上，亲眼见着尖锐的开瓶器尾部沾着血，只差一秒就要扎进程德明喉咙，就是现在想起来还是让他心里一紧。

“对唔住（对不起），”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摸那伤口。回想起来，也许就是从那时，他意识到自己对程德明的感情超过于普通前后辈的关心，“如果当时我早一哋（如果当时我早一点）……”

程德明没说什么，只是挽着他后颈的手臂突然收紧了，一个又湿又热的长吻阻止了他继续讲下去。

“但系我好中意（但是我很喜欢）。”

吻到陆志廉几乎有些缺氧了，意识都远远飘到外太空，程德明滚烫的嘴唇才缓慢移到他耳畔:

“呢个系我钟意前辈嘅证据（这是我喜欢前辈的证据）…….”

喜欢到为你可以奋不顾身，不惜性命的证据。

3.

“对唔住，我真心唔系有意……”

茶水间只有他们两人时，程德明果然又像宠物黏住主人一般，挨过来小声向他道歉，满脸的无辜和真挚，好像昨天借着自己伤口扮可怜，哄得陆志廉回床上再做了两次的那罪魁祸首不是他那样。

陆志廉黑着张脸不发一语，今日他手震往咖啡里落多了糖，咂一口，只觉得甜得喉头都发紧。

和他往日习惯不同，不过意外地，感觉并不讨厌。

他最终也只好无奈长叹一口气，半哄人半生气地小声下命令：“竹升面。”

“嗯？”程德明睁大眼望他。陆志廉认识他这些年，竟是到现在才发现这人长了对这么干净又明亮的眼睛，里面满满地装着全是自己。

“今晚请我食竹升面（今晚请我吃竹升面）。”他匆匆说完就端着手里过甜的咖啡出了茶水间，动作仓皇得像逃难那样，怕再慢一步就要程德明瞧出自己生气脸色是佯装，怦然心动才是真相。

4.

服老是真的服老了，可是人到三十，居然重又像十八岁青春无知那样恋爱。嫁给工作、单身多年的ICAA首席调查组主任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一张老脸是真的挂不住。

“两碗竹升面，一碗走葱唔要香菜，同埋汤要少加哋。（两碗竹升面，一碗去掉葱也不要香菜，还有汤要少加点。）”

落座气氛毫不浪漫的竹升面馆，周边都是上了年纪的阿伯与老友叹茶看报吃晚餐，程德明一坐下就熟练地和侍应点了餐，桌对面的陆志廉听了直接愣住。

“你…..几时知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他连程德明怎么观察到他饮食癖好的都懒得问，直接跳到问具体时间。据他之前听来的版本，程德明还在警校念书时就已留意到他，可他们真正在一起，已经是在ICAC合作了快要五年以后；他自认是个情感方面迟钝的人，虽然知道程德明始终都在留意他，却很好奇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时……”见他惊讶表情，程德明居然是有点小得意地自己扬了嘴角，只顾低头给他倒茶：“唔讲啦。前辈你人太温柔，知道左又要同我讲sorry。（不说啦。前辈你人太温柔，知道了又要和我说sorry。）”

陆志廉盯着自己茶杯，只觉得心跳都随着那水位上升而加快了。

我温柔？陆志廉尝试回忆自己有过几任不了了之的感情，其中甚至还有一段是朋友母亲好心给他牵线搭桥的相亲。对方无一不是埋怨他沉迷工作，冷淡麻木。

若是谈工作抓坏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有十成信心。但要谈到个人魅力及感情，其实他是真的困惑不自知。他这样蠢钝的人，哪里又值得程德明苦苦为他用心这么久？

边想他的手边不受控地伸了出去。等陆志廉意识到，他已不知不觉伸手捉住了程德明为他斟茶的手腕。

那样细、那样白的手腕。可在床上按紧他挣扎的双手时，也是充满力量而漂亮的手腕……

不能再想下去了。陆志廉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在竹升面馆这种不浪漫的地方想入非非。他定了定神去望程德明，却发现对方偏白的肤色上比自己脸红得还明显。

谈情十年不怕晚，苦守他这么多年都未让他发觉，这样的程sir明明应该很会忍耐才对。可如今不知为什么，陆志廉却觉得，他每个表情动作，甚至微微发红的眼角，一切细节全部都在向他撒娇？

“唔讲sorry，咁，唯有同你讲声多谢，Kenny。”他清了清嗓子，想着再不说点什么恐怕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廉署警察在竹升面馆忘情热吻，可头脑慌乱说出这句话，却发现程德明脸色转瞬就暗了。抵死，我系度讲咁乜（该死，我在说些什么啊）？陆志廉赶紧又补充道：“我唔系戈种意思，我系想话我钟意你（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想说我喜欢你）。”

不说还好，这一说，程德明本来就红的眼角彻底变潮湿了。

 

“前辈，你讲多次？”

“我……”

“——竹升面两碗。”送餐阿姨面无表情摆下两碗面，惊得他们两人赶紧把手松开，才双双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在什么地方。

陆志廉伸手抹了抹鼻子，有点讷讷地抬头看一眼对面，程德明垂着眼睛盯着碗里的面，嘴角往下垂着，喜怒都坦率的样子看得他心里柔软得要命。

他抄起筷子，边拌面边故作镇静说：“翻去先（等回去）。”

“嗯？”程德明后知后觉，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志廉在对他说话。

“翻去先讲（回去再说）。”陆志廉顶着他修炼万年的扑克脸，一脸正经地低头吃面。

接着，就感觉到有只发烫的手，在桌面以下欢呼雀跃那样牵住了他。

“嗯。”程德明还是垂着头，可是整个神色都已经和片刻前不同。

撒娇精。陆志廉在心里暗暗吐槽，但最终还是心软了，反过来握住程德明伸来的手。

 

两个加起来过了五十岁，黑衣白领、一身正气的ICAC警司，在人声鼎沸的竹升面馆，十指紧扣地在吃面。

不可不说，是陆志廉有生以来经历过最神奇的恋爱喜剧。

End.

Velonica 20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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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写于2020年1月27日。说是今年创作的最喜欢的一篇小短文也不夸张吧，被吞了真的很心疼。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可是心动一直会在我心里留着。

以下是原创作笔记：

程陆大旗我来扛！北极有我不孤独！

太甜啦他们太甜啦甜得作者本人都脸红啦！我是什么神仙！（不要脸了这个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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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在只有一个人产粮的tag里坚持写作是什么体验

#是快乐到起飞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