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 Dance
1.
好几年前摘抄过这么一段话：我不想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愿有人跟随。我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
回想起来，在Fuqua这一年，大抵践行了这种信条吧。
2.
Online celebration, 原本没作任何期待，也和自己意料中的一样没有在任何纪念团聚的时刻听到我的姓名。回想起来大约是在fall term one, Kat和Frank问我愿不愿意课后留下来辅导大家的economy, 说了一些诸如他们都觉得我非常聪明一类的话，我很爽快地满口答应，同时又很拧巴地请求他们，能否不要在班群里宣扬Velonica offers to help.
今天回想起来，当时有必要那样介怀吗？削尖脑袋要做一个low profile person, 一头扎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却还是sharp到抢眼夺目。好多次和别人开玩笑，装不来啊，藏也藏不住。
还在多年以前的贴吧时代，在自己漫长到仿佛不会有尽头的青春期，已经开始写下这样的反省和谶语：“扭捏出不自然的姿态来博取观赏......感谢在那样的躯壳之下，我依然用心地活过。”
忌讳表演，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蜷缩在人群当中，紧张的微笑也皱巴巴的。高中那会每周都要在班会课上热情洋溢地演讲四十分钟，国旗下讲话到毕业典礼也讲话，那个我像蝉蜕一样被掩埋进了土壤里。
中间的这些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3.
心结过剩，不充分燃烧，厌恶矫饰，同时也恐惧表露真心。研究生的这一年，从别人眼中认识了自己从来没敢正视的自己......不是负面的而是正面的自己。那晚在家中和小黄聊起我关于自己为人强势的心结，很意外地听到她说，最初认识我的时间里，她始终觉得我温柔友好，觉得是个非常好相处的女孩。
忌惮展露优秀是谁对我进行过PUA啊？
到这种时候就觉得，这些时间里从茁壮向阳的小树苗，慢慢也长成更加舒展的大树，可是却中空地蛀了心，里面慢慢填着过往的错误。
我一直在把一切当成自己的错误。我才意识到，“我如此骄傲”，其实我从不骄傲；“我那样judge人”，其实我总在倒贴。
不合逻辑。我自卑又自恋得不合逻辑。在庆祝毕业的视频里看着一张张自己有意回避不去参与的欢聚照片，熟悉却又没有感觉的笑脸，心里淡淡地、麻木地想，I'm not ready for any bonding...
4.
“先变成更好的自己，再遇见一个不必讨好的人。”至少对于这话的前半句，我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努力了。
5.
最纯粹的connection原来建立在和知识之间，在这点上我对过去的一年struggle身怀着最心无杂念而且热烈纯粹的感激。在所有的职业里，我确信我能做得最好的就是学生。
Independent thinking同时敢于make educated guess, fully concentrated and self-motivated的sharp A student. 这世界上所有的课堂都应该有一个我，所有的教授都应该遇见一个这样的我。
于我和教授之间，我始终单向地觉得那是种超过offer and take的服务关系。把自己血管里流淌的热情和脑神经里闪光的思想传递到更年轻的身体，这本身难道不是一个非常机缘巧合、充满不确定性又让人非常兴奋的过程吗？我坚持觉得我是a box of chocalate里面那颗mint choco, 耀眼又独树一帜那一颗。教授所给予给我的一切我当然无比感激，与之相对的我也希望给他们我能给予的全部回应和所有努力。
我一直是这样的人。作为写手和读者、作为父母的儿女、作为教授的学生，我始终在做心怀感激的人。
“我能给你的全部，就是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一周前班级聚会，提起高中的数学老师，在我高考失利后曾经诚恳地向我说“我相信你，是金子一定会发光”，那么多年过去了，提起这件事还是瞬间泪湿眼眶。今天在zoom celebration，看到我最喜欢的小女侠教授Innes真的被大家票选成最受欢迎奖，看着她那熟悉的、温和而充满智慧的微笑，忽然一下就剧烈地鼻酸；又看到非常喜欢的M&O教授Karkar梳了个好帅气的大背头，听他讲“U are the first class I teach in Fuqua, and u will always be very close to my heart......”想起了回北京面试的那个周末，给他写了长长的感谢信，得到他的回复说"you have been a wonderful student and I have enjoyed your participation...you will be missed in the class".
Will I? 我忍不住哭着想。我哭得好动情。
I was not ready for any connections.....
But I'm still long for them.
6.
“人生千页我只落一笔”，诸如此类的大话也说过不少了。我不恐惧自己活得没姓名，对自己的impressiveness还是充满自信。
被问过几万回了，为什么叫Velonica呢？好独特又好拗口，在Starbucks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服务员写对过的单词。
因为我要成为你认识的唯一一个Velonica.
不是AmyHelenSusan，不是MaryJulieSally.
“所有不被理解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有的鸟儿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来躲枪子儿的......”
7.
不合逻辑，根本没有一星半点的逻辑。
我多骄傲，我多么地适合舞台啊。我连一次也没有恐惧过舞台，可我居然那么、那么恐惧人们的恭维和误解。
8.
U complete me是动人情话的话，u uncover me可能更加触动真情。
感谢在Fuqua的这一年时间，我心里的感动和眼眶上涌的泪水一样澎湃且不讲逻辑。你揭发了我的勇敢我的强悍，你解谜了我的挣扎我的委屈。噢——当然了，你让我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一直在成为更好的自己，从出生至今的每天都是这样。
9.
灰暗的疮疤当然也多不胜数。和女友逛街吃饭，隔着丝袜指给她看，ISB开学的第一天，做case做到昏天暗地，半梦半醒间狠狠把小腿骨砸到裸露的床架锐角上，可是实在太累，就在呻吟中陷入了昏睡，第二天醒来才发现伤得那样深，床单上星星点点全都是血。
大概半年后，在《火柴》里写下这样的句子：一道伤疤，不知道比多少真情都长久。
又过了半年，我毕业了，这道伤口依然还在。
压抑的时候，无法呼吸的时候，精疲力尽、紧绷到失控的时候，如此鲜活又丰富的记忆，让我此刻都在犹豫是否有必要一一记述。
“我觉得人生囫囵吞枣地度过就好了......”
这肯定不是Fuqua的错，当然不是。只是伤口渗血太多了，缠好了原本要治愈我的纱布，也被泡到腐烂腥臭了。
在棺材里大概也在辗转难眠，成为尸体也浑身肿胀的水泡，肉身腐烂之前都还在内部更新，无法排除的心毒统统在皮下化脓了。
没有......也没那么夸张，或许我还是不必全部记述了。
10.
记住一些比较温柔的事情，只选一件的话，大概是在outer bank，吃过晚餐去追逐夕阳的时候，Katherine的车载广播放了lover.
Can I go, where you go......
Can we always be this close......
傲慢的高岭之花，低贱地零落成泥，什么都不重要了。那一天傍晚，夕阳柔柔地吻热了风，秋天的、湿润的海边空气吹进我的副驾，吹进我的灯芯绒衬衫，那瞬间，我真心实意地感谢过生命。
我的忸怩和世界无关。是的，到今天我还在把撕裂归咎于自己。
你没有治愈我，你也没有责任治愈我。
可是，我好感激你陪我走过。
送给在Fuqua这一年遇见过的人与事，在记忆模糊前我还会一点一点地回忆你们。
没有last dance那样怆然和沉重吧，once dance with you，那时候我们开心地笑过了吧。
“现在将我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End.
Velonica 5/11/2020 23: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