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与你没牵连”

 

【井滔】恋世

By Velonica

 

1.

 
 

我不放下你,你别放下我。

 
 

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2.

 
 

凌晨两点,井进贤家。

 
 

海滨临山的高级别墅,警卫森严,环境清幽,到午夜总沉浸在安宁的静谧里。客厅里一盏小小的hello kitty夜灯亮着,儿童卧房的门被细心留着门缝,房里像豌豆公主那样被保护起来的女孩无忧无虑地在安睡。

 
 

要不是非常仔细地聆听,肯定无法注意到,大门的把手被人极其缓慢而小心地悄悄扭动,以肉眼几乎无法观察到的速度一点点推开。

 
 

连呼吸声也被耐心地压抑在鼻腔里,比一阵夜风都还不起眼的细小动静——尽管如此,却被悉数捕捉在井进贤耳朵里——接着,干净利落,把这小心而狡诈的入侵者一把擒获,双手高高束在头顶,猛地按在玄关墙上。

 
 

"除衫(脱衣服)。"井进贤低声命令。

 
 

被逮个正着的入侵者毫无防备,刚刚小心藏好的呼吸现在明显加粗加快,一双乌漆的眼睛倒映着黑暗里不知道哪里集来的光,一眨一眨地望着井进贤。

 
 

望了片刻,突然眼角一弯,冲他笑了。

 
 

"唔使咁心急吧(不用这么心急吧),井sir,"程滔微微一笑,只一个表情转换,就使他们鼻尖与鼻尖之间交换的空气旖旎起来,"对小朋友影响唔好(对小朋友影响不好)。"

 
 

"我数三声。一,二……"井进贤丝毫不为所动,看起来比正在执法的警官都冷漠严肃,只是他左手垫在程滔后脑勺、怕会撞着他头的小动作,已致命地透露出他不动声色的在意。

 
 

非但如此,那动作还像是随时要拉近程滔来接吻般地暧昧。

 
 

程滔哪里会怕这个,第三声还未从井进贤唇缝里透出一丝,他已毫不犹豫地用唇齿堵上这张永远口是心非的嘴,直到井进贤放在他后脑勺的手掌情不自禁地拂上他后颈——

 
 

那掌心有深深的粗糙的一道疤,触到他颈后肌肤,只一瞬间,就让他脊髓通电般身体变软。

 
 

就这一瞬的走神,井进贤的手已闪电那样掀起他身上衬衣,高高地拉到胸口。程滔惊得像水里刚捞起的鱼那样挣扎,却已来不及。

 
 

"同我玩?……"井进贤在他耳朵尖低声说话,低沉沙哑的声线让一句示威也带了宠溺。

 
 

"不如我哋翻房玩(不如我们回房间玩)——"程滔继续嬉皮笑脸,垂死挣扎,一条细腰不安分地挣动,逃避井进贤的手掌,白色的肌肤在夜色里像月色上釉的瓷器一般,折射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是很脆弱。脆弱得让井进贤只看一眼都揪心。

 
 

他压向墙面,牢牢控住程滔身体,不容他再有一丝空间躲闪。这才小心翼翼,把掌心移向程滔一直不肯让他触碰的后腰。

 
 

极尽温柔小心地,碰触那里贴着的一片,仍着潮意的纱布。

 
 

井进贤久久都未说话,最后终于放松了全部钳制,埋头到程滔肩窝,双手抱住他,像个午夜梦醒地孩子抱住自己弄掉在地的玩偶,用力地深深地呼吸。

 
 

"……对唔住(对不起)。"程滔只觉得,井进贤这简单一个拥抱比多深的伤口都让他疼痛。他颤着嘴唇,小心地慎重地回抱住井进贤,轻声细语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对唔住。"

 
 

3.

 
 

时间若是往前拨两年,井进贤想也不会想到,自己有天会为程滔一道小小外伤如此激动。

 
 

那毕竟可是程滔。坐稳CIB如今第一把交椅的高级警司,IFF最得力的干将。入行三十年还常在一线作战,脱下衣服来满身伤疤,像被人狠摔过的瓷器般裂痕密布。

 
 

两年前他们一同在西班牙苦战,双双被伤得像漏筛那样满身血疮,那记忆仍像昨日那样鲜活。井进贤知道,他完全知道,那是程滔,有完全不输于他的能力对敌和自保。

 
 

可是——所谓情爱,大概就是多少理智自控,都抵不过一句可是。

 
 

井进贤手指有些微颤地掐灭了烟。 为了晴晴,他已经戒了烟有很多年,实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极其偶尔才碰一枝。

 
 

他侧头看了一眼在他身旁裸着上身、已经睡着的程滔,看他背后一道道浅浅深深的伤疤。那是他用双手每寸都确认过的地图,闭了眼也能回想起每个记号的来由、位置和颜色。不记得何年何月起,他早已对自己发了誓,绝不能那里的疤痕再多任何一条。

 
 

"傻瓜……"

 
 

他不知道在说程滔还是自己,含着嘴里最后一口烟,缓缓靠近程滔后腰新添的伤口,柔柔地吐出那口承满不安的尼古丁。末了还是心酸,又再添上一个吻。

 
 

什么样的傻瓜,执行任务受了伤,熬到午夜才敢悄悄回家,靠夜宵要封住所有同事的嘴也要瞒住他。实在瞒也瞒不住,居然向他一声又一声道对不起。甚至最后还要再到床上,哄孩子一样献吻献身给他。

 
 

傻瓜。傻瓜和傻瓜。

 
 

两个年龄加在一起快有百岁的老男人,前半生什么死生劫难还不一笑了之,如今相互紧张到恨不能把对方放进温室做玫瑰,又还争着抢着做无坚不摧的保护罩,守护自己唯一在乎那个他。

 
 

4.

 
 

程滔一觉睡醒,已经是天光以后又再天黑。他做着警察职业,又加之有卧底经历,常年都浅眠,是连服药也睡不安稳的。

 
 

可从搬进井进贤家以后,一切都慢慢变了。

 
 

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这觉睡得太久,可他梦里只觉得自己像片轻飘飘的羽毛,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一阵风吹,便荡漾去那个方向看看。

 
 

他不担心也不害怕,因为他知道最后会有只手掌稳稳托住他,温情缱绻把他收在手心。

 
 

就在这片毛茸茸、暖洋洋的安心中醒来,程滔很习惯地伸手去双人床的另一侧,却接连几下都摸空。

 
 

"奀仔……"

 
 

他将醒未醒时的嗓音像希腊酸奶拌进蜂蜜,又醇又甜地全是不加掩饰的依恋。

 
 

"奀仔……?"

 
 

但今回同往常不一样,他迟迟没等到自己要的回应。脑中仍悬浮着短暂的混沌,程滔忽然猛地睁开眼,像木偶被牵着线一把拎起那样,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一睁眼才看清,卧房的落地窗外,井进贤背对他坐在阳台上。

 
 

窗外阳光式微,一片飞红染透天际线,落日余晖带着无奈的温柔,一点一点没进波澜起伏的海水中。

 
 

只看这一眼,他呼吸就漏了几拍。

 
 

他解释不了。这个男人的身影,他已追了三十余年,又守了整整两年,目不转睛地注视过许多个日夜。

 
 

他甚至想象不到,什么才是人们所说的七年之痒,哪天又会是他看腻的一天。他只知道,他的脉搏瞳孔心脏血管,全部的身体反应,都一览无余,忠诚地反馈给他——

 
 

他至今仍是多么,多么地为这个人心动。

 
 

他带点浅浅自嘲地抿嘴笑了。低头就发现自己已经由人帮着换好干净睡袍,连腰上伤口都换过新的纱布。两人正式在一起后,程滔才一点点察觉井进贤和外表不符的细心温柔。活到这把年纪,突然又重新明白年轻时候读的那些恋爱小说、听的款款情歌。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轻飘飘的幸福上,每天都晕乎乎的像活在棉花糖做的梦里。

 
 

他心里软得不像话,爬起身来要去抱井进贤——

 
 

再仔细一看时,程滔忽然全身血液倒流,倒抽了一口钻心挠肺的冷气。

 
 

5.

 
 

井进贤回过神来时,程滔已突如其来地冲到他身边,一把夺去他摆在桌上的那把手枪,双眼惊恐直瞪着他,胸口起伏大口喘气。

 
 

"你……"

 
 

"你乜事啊(你怎么回事啊)?!"

 
 

"我……"

 
 

"好心你唔好随便吓人得唔得?无端端摞住把枪好玩吗?吓到我心脏病点算?谋杀亲夫都唔系你咁玩啊嘛?(拜托你不要随便吓人行不行?无端端拿着把枪好玩吗?吓到我心脏病怎么办?谋杀亲夫也不是你这么玩的吧?)"

 
 

"程sir、程sir,你冷静哋(你冷静点),"井进贤连话也插不上,哭笑不得地想伸手去抱程滔,谁知反而被程滔误以为他要去抢回那把枪,反而激得他挣扎起来,"喂——你唸咁咩啊亲夫(你在想什么啊亲夫)?咪傻啦(别傻啦)……"

 
 

程滔惊魂未定地瞪着井进贤,直喘了有小半分钟。

 
 

他低头看眼手里的枪,又看一眼井进贤——后者伸出手来是要哄他的样子,嘴角忍着笑,眼神里沉了一片夕阳,柔情似水那样看他。

 
 

他忽然就脸颊一热。

 
 

"过来。"

 
 

井进贤熄了刚刚没抽完的烟,重新对程滔伸出手。

 
 

——活到这把年纪了,智商140的高级警司,人前无限风光威风无比的堂堂程sir。

 
 

在他面前,纵傻成三岁小孩,井进贤也认了。

 
 

是他宠坏这个人。这念头让他甘之如饴,得意得简直快要无法藏住得意了。

 
 

6.

 
 

"你……做乜食烟?(你……怎么抽烟了?)"

 
 

被当个三岁小孩那样拍背安慰,程滔面子上很是过不去,还好两人对面相拥,他也好顺便掩饰自己满脸飞红。

 
 

只是两人靠近了,他才后知后觉发现井进贤一身的烟味。

 
 

——不对。不是他无聊犯傻,井进贤今天一定有事。

 
 

"同你讲个古仔喇(和你讲个故事吧)……"

 
 

井进贤温热的手掌上上下下地抚过怀中人的每节脊梁。再没人比他熟悉这具身体,如何挑逗,如何安慰,他都全部烂熟于心。

 
 

"从前有个男仔(从前有个男孩子)……佢八岁戈年,偷到一把枪(他八岁那年偷到一把枪)……"

 
 

程滔拿着枪那只手猛地攥紧了。

 
 

八岁。他和奀仔分开的那一年,奀仔才刚在孤儿院过了六岁生日。等他再找到、再认出井进贤,他们却都已四十了。

 
 

"佢夜晚经常发噩梦,好多次佢睡唔着时,都会睇住戈把枪(他晚上经常做噩梦,好多次他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看着那把枪)……佢会唸(他会想)……"

 
 

他会想什么?

 
 

海风刺骨,把程滔的手吹得冰凉,凉得发抖,抖得他快要捉不住那把手枪了。那个他弄丢了半生才找回的男孩,握着这把手枪时,曾经想过些什么?

 
 

井进贤的嘴唇沉默地开合了几回,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最后选择在程滔的肩窝印下一个吻。

 
 

"……冇嘢,已经唔重要了(没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小声说完,忽然飞快果决地从程滔手里夺过那把枪,看也不看一眼,反手就扔出阳台。

 
 

随着水花溅起,不过短短半秒,那把枪已沉进漾着金色夕阳的海水里。

 
 

没有了。永远消失了。

 
 

程滔反应不及,愣愣地瞪眼看着水面,又转头注视井进贤。

 
 

刚才起一直发凉发抖的手,也被另一只暖如阳光的手掌握住,十指交握,用力牵紧。

 
 

"我知你会觉得我傻,阿Dee,但系我今生今世,从来都冇试过好似宜家咁样……怕死。(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傻,阿Dee,但是我今生今世,从来都没有试过好像现在一样……怕死。)"

 
 

六岁他开始被人训练成特种兵,八岁他第一次会了用枪,九岁他被逼着学会杀人。

 
 

二十二岁他去了做警方卧底。二十三岁他在街头为救一个遇袭女白领,被歹徒用刀插进左肋。二十五岁他在有组织罪案行动里被拆弹,只差三秒就要被轰成一滩烂泥。

 
 

四十岁他找到了他的阿Dee。在子弹朝阿Dee飞来的瞬间,他不假思索用自己胸膛挡住。

 
 

从六岁到四十岁,他没有哪一个晚上不在想着自杀。

 
 

如今他四十二岁。因为爱人的腰上新添一道不深不浅的刀伤,他抽了十一根烟,坐在风里望着太阳由中空落入海面。

 
 

他不停地问自己: 到底他在怕些什么?

 
 

直到程滔大惊失色地冲来他身边夺去那手枪——做警察二十年的程sir,别说看见枪,被枪指头都数不清有几回——那一刻,井进贤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而令我变得咁傻嘅人,我想问佢一声,佢系咪会一世对我负责?(而让我变得那么傻的人,我想问他一声,他是不是一辈子对我负责?)"

 
 

这大概是程滔这一生收到过,最困难也最简单的问题。

 
 

"也许我永远都唔会知道呢几十年你系点过嘅(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几十年你是怎么过的),"他声音在颤,脸上却笑了: "不过我呢度有颗心,从四十年前已经开始为你跳,唸住一直跳到你唔需要戈日为止(不过我这里有颗心,从四十年前已经开始为你跳,打算一直跳到你不需要的那天为止)。"

 
 

他一字一句问:

 
 

"咁你系咪,一世都会需要佢?(那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会需要它?)"

 
 

7*.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


 
 

************************************

时间线上是顺着前文的《糖衣》和《情种》的

听到山鸡哥的《相依为命》有点感动 所以有了想法写一个两人为对方怕死的故事

但是有点烂尾了 非常抱歉……

其实已经卡了很多天了还是想不好怎么收尾 也可能是我人在旅游精力不好吧 想着再拖下去也写不出来什么了 只好暂时这样。

 
 

但井滔我还是能再写五百年,也打算再写五百年。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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