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与你没牵连”

 

【井滔】生非无事

*明撕暗秀系列的续作 我太喜欢写阿sir斗嘴了


1.

 

和你爱得够呛,所以生非也都无事。

 

 

2.

 

港警的生活其实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fancy,不像传媒渲染的那样,今天反恐拆弹、明天解救人质,除了飞檐走壁就是死里逃生——当然,程滔这辈子死里逃生的次数确实也多到腻了,腻得他现在看到警匪片就自动反胃。要他选他宁愿陪井晴晴看一会麦兜兜讲烂gag,往往小姑娘还没看懂,他一个人先笑到碌地。

 

汤姆布鲁斯他始终扮不像,大约是因为真实人生和电影还是有落差。总要亲身体验过才会明白,真正死里逃生过的人不会像硬汉男主角那样高冷孤傲,反倒因为明白世俗幸福的珍稀,性情会渐渐松快释然。

 

——这么多自我辩解,程滔只是单纯要合理化一下他身为IFF首席在下班前半小时已经开始走神的摸鱼行为。工作嘛当然要张弛有度,人人需要舒缓压力……

 

 

他知道,其实他有压力不全是因为工作。

 

程滔漫不经心地抬头扫视一圈。明明他的首席办公室装的是单向玻璃,没有任何人会察觉他的眼神,视线落往井进贤办公桌时,他的心跳还是短暂地漏了一拍。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上一次他们之间隔着那层单向玻璃,还是井进贤在审讯室外注视着他;这一回身份颠倒,保安处的老大如今成为了IFF的部下,程滔反而变成了高人一头的顶头上司。

 

和某些人做上司不一样,我可平易近人得很……一边在心里默默嘀咕,程滔一边用外卖app给对街的兰芳园下了订单,随后在办公室里“everyone!程sir请饮奶茶!”的嘈杂里眯着一对笑眼,老干部视察一般背着手踱出了办公室——

 

踱步到那个正铁青着一张脸对着笔电做事的人旁边,讲出他们今天第一句私下交流:

 

“.…..唞下喇(休息一下吧)。”

 

“我今晚OT(我今晚加班)。”

 

置若罔闻一样,井进贤的眼神连半秒都没从显示屏上移开,程滔摆在桌上的珍珠奶茶更是被他视如空气。一颗珍珠好死不死地在这个当口卡在程滔喉咙里,险些害他噎到。

 

程滔顿时就来了火气,趁着周围happy hour人声喧哗,撑着桌面逼近井进贤的脸:“.…..又OT?即系点?你知唔知晴晴几耐冇醒住见过佢爸爸?(……又加班?所以是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晴晴有多久没有醒着见到她爸爸?)”

 

“程sir,我哋收工先倾呢哋好冇?(程sir,我们下班再聊这些行不行?)”

 

有那么一瞬间,程滔简直怀疑自己是在跟那些礼貌客气又没人性的电话客服聊天——随便你怎么发火,对方照样无动于衷——井进贤的嘴角甚至挂了一丝僵硬的假笑,用手背把那杯奶茶推远了几寸,这才注视着程滔道:“我点解OT,程sir应该心中有数吧?(我为什么加班,程sir应该心中有数吧?)”

 

“井sir,”程滔的嗓音一下就飙高了三度,他自己余光都明确看到有同事在朝这里侧目,“请问你今年几岁?对事不对人你明唔明?(请问你今年几岁?对事不对人你明不明白?)”

 

“哦——”井进贤不怒反笑。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又是两位人人敬仰的阿sir,暴走发火实在是很不体面。越是心里有气,他们表情语调反而越是阴阳怪气,“程sir宜家同我讲,对事不对人?(程sir现在在跟我说,对事不对人?)”

 

“点(怎么样)?”程滔也满脸老狐狸的微笑,只是肢体动作却像只被激怒的猫,弓着脊梁还梗着脖子。

 

“收工见,程sir。(下班见,程sir。)”两个人脸颊挨得那样贴近,面上又在微笑,旁边好奇的同事看去,大约也以为他们不过是闲话两句。井进贤挂着愤怒时都俊朗到让程滔走神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同程sir好好学下,么嘢叫作对、事、不、对、人。(我跟程sir好好学习一下,什么叫作对、事、不、对、人。)”

 

 

3.

 

这大概就是程滔为什么讨厌办公室恋爱。他做港警几十年,警队多少男男女女冲他抛过橄榄枝,他从来都目不斜视。连叶sir还在的时候都常常笑话他,是不是真的苦恋自己师父,所以虚度大好青春,居然不去谈情说爱。

 

苦恋倒确有其事,只是对象可能会把你的棺材盖都吓翻,师父。

 

其实连程滔自己都觉得吓人。虚度的青春期好像在他奔五的年纪回光返照,竹马年幼的情结居然延续到今天还会叫他心烧。他讨厌办公室恋情,说到底不是讨厌恋情、更没可能是讨厌井进贤——

 

一把抄起井进贤桌上的奶茶,程滔风驰电掣一样回了自己办公室。眼看离收工还差几分钟,他却一秒都没办法再待下去。一边狠狠地嚼着满嘴的珍珠,他一边嬉皮笑脸地和属下鬼扯“我屋企起火啦行先(我家起火了我先走了)”,转身还没走两步,就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头。

 

只那一秒他就尝出口腔里蔓延开来的铁锈味——牙关太坚硬,舌肉偏偏又柔弱得不堪一击,像井进贤与他,一个太冷面无私,另一个又太动情心软。

 

背对着身后嬉闹如常的一群警队同事,拎着公文包和西装外套的程滔一点一点地蹲下了身子。

 

——他最讨厌的其实是他自己。他讨厌公私不分情绪失控的自己,讨厌明知道井进贤是对的、但就是无法做到一样冷静的自己。

 

说什么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会更释然,其实统统自欺欺人。他生离是和井进贤,死别也差点是和井进贤,面对这么个挣扎一生才终于留在身边的男人,要他释然,简直和要他飞檐走壁一样刁难。

 

 

他放在西装口袋的手机这时忽然嗡嗡了两声。

 

他明明是被牛角戳穿了大腿都没叫痛的人,这会却只因为咬了舌头就疼得泪眼朦胧、站不起身。程滔抹了一把眼睛才看清屏幕上的消息,可视线很快又重新模糊起来。

 

 

From:奀仔

 

“傻仔。”

 

“我好快收工,等我。”

 

 

时钟的分针刚好跨过下班时间。

 

 

4.

 

他们起争执当然不是为几点收工这样的无聊小事。论及工作狂的程度,程滔比起井进贤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共事的时间越长,他越发现两人不论处事风格还是工作动机都天差地别。

 

程滔做警察从来不只是为了追逐正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

 

从卧底到缉毒,从CIB到IFF,他这几十年就像一只持续飞行、从未停歇的鸟,满世界地追逐全为寻找井进贤的身影,“时常盯着路过的风走神,也忘记要听猎人的枪声”。说他不理解井进贤这些年怎么度过,井进贤又何尝理解过他?摆脱了黑警身份加入IFF的阿井,埋头工作的劲头就像还债赎罪那样,什么危险行动都亲身冲在第一个,程滔但凡要加阻拦,他就堂而皇之地搬出自己的前科,就像今早的team meeting一样——

 

“冇人会俾我仲明白恐怖分子嘅心理,程sir。(没有人会比我更明白恐怖分子的心里,程sir。)”井进贤反驳他时的坚毅眼神让他难以言喻地感到陌生,“你非常清楚,我喺今次反恐行动带领hit team嘅最佳人选(你非常清楚,我是这次反恐行动带领hit team的最佳人选)。”

 

“你都好清楚,井sir,”程滔丝毫不甘示弱地回以逼视:“宜家我喺你上司,你必须要听我安排(现在我是你的上司,你必须要听我的安排)。”

 

话才一出口,程滔就知道自己失言。井进贤眯着眼的表情可以用难以置信来形容——他从前被胁迫做黑警,也是这样任人摆布、无法反抗,大约想也没想过,有一天做回清白的警察,居然换成了自己的童年挚友兼枕边人,借着上级的权威逼迫他。

 

满座同事都发觉气氛吊诡,一个个尴尬得坐如针毡,老好人梁sir赶紧冲出来救火,左右赔笑说了些“哎——有嘢慢慢讲”、“程sir有自己理由嘅”、“对事不对人啊嘛”来和稀泥。

 

 

坐在会议室长桌后的主持位上,程滔是万众瞩目的leader、上司,从发梢到鞋尖,每一寸都写着“精英”两字。没人发觉其实他浑身都在细微地发抖,目空一切只盯住井进贤的眼神,强烈得好像要用意念对他传话。

 

——他相信他们的意念可以对话。穿过众人眼光,穿过误解隔阂,也穿过光阴浮沉,他相信井进贤听得懂他要说的话。

 

 

可他嘴上只是一字一句地说:

 

“冇理由。要我点头?冇可能。(没有理由。要我点头?没可能。)”

 

 

5.

 

谁不懂都没所谓,但井进贤必须懂、肯定懂。

 

像他三十年前曾经奋不顾身推开过阿dee一样——程滔知道他必定会懂。他推开井进贤,推他离所有的伤害和危险都远一点、再远一点,问都不曾问他开不开心、情不情愿。

 

 

就算一切都重来一次,就算代价是伤得两个人都千疮百孔,他也还是会那么选;

 

他也是。

 

 

6.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样怕痛?程滔真的不明白。独居十几年的CIB黄金单身汉,什么病痛都是吞两片阿司匹林睡着拉倒;更何况他本就是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人,理应是要对一切伤痛都习惯看淡些。

 

他原本可以习惯看淡些,如果不是因为门外就坐着井进贤。一个人缩在私人办公室里,程滔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用镜子查看舌头的伤口,红肿的舌面被牙齿不小心刮下了一小片肉,痛得他久久都眼热,忍不住隔三差五地去看时间——

 

不光他的办公室装着单面镜,程滔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都困在一扇单面镜里。从前向外望着奀仔,如今向外望着井进贤。没人知道镜子后面他的真实面目,可他由始至终都在无助地张望和惊慌地等待。

 

“——宜家知痛(现在知道痛了)?”

 

程滔吓得浑身一抖,险些又一次咬到舌头。井进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边说话边在身后轻轻地把门上锁。他脸上再没了让人气得牙痒的挑衅微笑,神色明明是面无表情,却又出奇地柔和。

 

只是看这一眼,程滔不仅眼热,连心口都跟着热了。

 

“过来,我睇下。(过来,我看看。)”

 

听到这话,程滔就像被人牵线摆布的木偶一样,下意识地站起来朝井进贤靠——就像有什么巫婆的咒语一到下班时间就会准时失效,工作状态里横眉冷对的两个阿sir现在销声匿迹,像是完全换了两个人一样。

 

“冇嘢……咬得唔重,今晚食淡口哋就得。我煲咗汤。(没事……咬得不重,今晚吃清淡点就行了。我煲了汤。)”

 

张开嘴伸舌头给井进贤看的时候,程滔情不自禁地心想,过往的三十年真叫作光阴虚度吧。什么年岁渐长、什么成熟淡然,其实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等了一辈子、找了一辈子,就只想再在奀仔面前做一次傻仔罢了。

 

“嗯……”

 

明明有一肚子心声要倾诉,可到这会又说什么都没必要了。程滔俯身揽住井进贤的时候掌心都在出汗,明明是一起工作生活、朝夕相见的人,到今天他们每次身体接触,他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抱了一会,程滔才觉得哪里不对——

 

井进贤任他环腰抱着,没动没挣扎,可是迟迟也没回应他。

 

不是吧——这会还要斗气,程滔是真要束手无措了。他茫然抬头去看井进贤的脸,才发现后者的笑容里似乎带了零星半点的不怀好意。

 

“点(怎么了)?”

 

平时里面瘫又冷酷的井sir原来也有这么多丰富表情,而且该死的每个表情都要程滔心动——他摆出一脸也像孩子的稚气和无辜,双眼分明是含情脉脉,嘴上还要使坏作对:

 

“跟住落来做乜?……我等咁上司安排喔,程sir。(接下来做什么?……我等着上司安排啊,程sir。)”

 

 

7.

 

小孩的性情和大人的身体,童年的亲密和成人的角力。命运交错的几十年常常都让程滔觉得后悔可惜,可偶尔有些时候,他觉得两个人就像这样也许奇妙而刚好——

 

“……井sir话咗听我安排,喺咪?(……井sir说了听我安排,是吧?)”

 

那声含义复杂的“程sir”让程滔光速地反应了过来。身体和心灵之间的默契感应让很多话不言自明,井进贤没多说什么,他已经不争气地开始双颊发烫。

 

他就知道。他早知道,要阿井消气,根本不可能那么简单。

 

“咁你企定咪喐(那你站好别动)。”

 

“.…..喂,你做乜?(……喂,你干什么啊?)”

 

言简意赅地发出了指示,程滔忽然就往地上跪下,毫不犹豫地解起了井进贤的腰带——

 

他压根不在乎井进贤是不是那个意思,总之他有那个意思。男人之间要那么多婆婆妈妈的你瞒我猜干什么?工作上意见不合,那就开门见山去对质解决;感情上挣扎受挫,那就干一场简单明了。

 

他不在乎,他也没所谓。不管哪种方式,只要能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井进贤只怕根本还没概念,程滔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用熟稔到自己都吓一跳的整套动作解开了西装裤链、扯下棉质的男士内裤,程滔毫不犹豫地就张开了嘴——

 

“你真喺以为我仲嬲咁你(你真的以为我还在生你的气)?”

 

下一秒,一股无法抵抗的蛮力就猛地把程滔从地上拽了起来。

 

井进贤眯着眼,神情像要吃人那样凶狠,额头的两侧分不清是因为恼怒还是撩拨而青筋毕露。用这毫无说服力的铁青脸色,他一字一句地看着程滔的眼睛说:

 

“你以为我嬲嘅原因喺你吗(你以为我生气的原因是你吗)?”

 

“咁、我……我……”

 

程滔这会才叫真的六神无主。他给井进贤口本来也不是一次两次,看着他进办公室关门上锁时就已经开始多想——家里还有个幼儿园年龄的井晴晴,他们在办公室做点什么又不是头一回。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哪里又触怒了井进贤,两个人好不容易缓和了点的气氛居然急转直下。

 

“我嬲嘅人(我气的人)……”

 

井进贤像是激动到呼吸都不顺了。难为他一座常年冷脸的人形冰山,刀山火海都能不动声色的人,实在是被程滔的离谱行为逼得快要精神失常了。

 

他艰难又颤抖地吐出胸膛郁结的那口灼热的呼吸,眼眶都随着泛出湿度来,颤着嗓子说:

 

“我嬲嘅人……我嬲嘅人喺,要你担惊受怕嘅我自己啊……(我气的人……我气的人,是让你担惊受怕的我自己啊……)”

 

 

8.

 

他像坚硬的牙关,而他像柔软的舌肉。

 

牙关应该阻挡在外,无坚不摧地守护舌肉;要是舌头逞强要挡在牙关以前,那就免不了要受伤流血。

 

 

就免不了,害他们两个人都挣扎难过。井进贤真不知怎么讲,他恨自己笨口拙舌到无法讲清:不是你的错,阿dee,你根本什么都没做错,也完全不需要做任何事来讨好我。

 

爱人至深,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么地被你感动。

 

 

9.

 

“阿井?”

 

IFF要评劳心劳力的终身奉献奖,梁sir觉得他称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什么,你问他的顶头上司程sir和卖命干活的新同事井sir?别提那两个人了,为他俩三五不时地当众斗气,梁sir这阵子实在没少发愁——这不,俩人今天早上还闹过别扭,刚刚下班前又不知道阴阳怪气地在说什么呢。他放不下心,索性留下来自愿加班,万一那真的又出些什么事,好歹还有人在边上稍微劝着点。只是他去趟洗手间的功夫,阿井的工位就没了人。

 

“奇了怪了……”他弯腰看了一眼,程sir的办公室门缝里还透着亮。这办公室虽然装的是落地窗,却是面单向玻璃,他也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

 

本着兼济天下为人为己的热心肠,梁sir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八卦只是关心同事地凑近门口,打算听听里面的动静。

 

“——梁sir,我同程sir倾咁嘢(梁sir,我和程sir在谈事情)。”

 

井进贤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把梁sir吓得一愣。

 

“哦哦,咁你哋倾、你哋倾。(哦哦,那你们聊、你们聊。)”

 

想到自己的动作被门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转身正打算走了,只听到“吱——”的一声锐响,那是办公桌脚和地面摩擦的噪音。

 

“喂喂喂,你哋冇嘢吧?(喂喂喂,你们没事吧?)”梁sir立马急了,伸手要去开门,却发现已经上锁了,“程sir?你喺度吗?(程sir?你在里面吗?)”

 

“喺……”房门里传来一声应答,声音不大,不过听得出来确实是程滔。他还在狐疑,只听程滔间隔了半天才又有点结巴地接上一句:“我、我哋冇嘢,你放心(我、我们没事,你放心)。”

 

“完全冇嘢(完全没事)。”

 

井进贤不问自答地追上了一句,声音沉着响亮,而且不知怎么,听着好像还带了笑:

 

“我哋对事不对人……处理咁少少事啫。(我们对事不对人……处理一点点事情而已。)”

 

 

10*.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

 

 

Velonica 3/29/2020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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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休息好,今天写文写得巨卡!!这两个月最卡的一次!!自我感觉写得不咋样,深表忏悔,下次努力...

风格和之前的《针对》有点像,虽然没写得特别好,明撕暗秀的故事我还是百写不腻嘿嘿。

开始写这篇得到我傻老师的一点启发,不过后来还是没写她给的梗。请大家认准 @一人孤军。 追讨井滔的上下级吵嘴和更衣室play(遇事不决卖老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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