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与你没牵连”

 

【舟渡】归剑入鞘

*4k字的一个中短篇,阅读时间大概8min。

By Velonica


1.

 

归剑入鞘,再也没有锋利的必要。

 

 

2.

 

骆闻舟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费渡嘴里正含着电子体温计。匆忙之间拿下来瞥了一眼,示数38.7。

 

“早餐?吃了。嗯……嗯,牛奶热过。知道,我倒出来热的……”费渡边说边在家庭药柜里翻找,他记得骆闻舟说过水银的体温计量得更准,“你在高速上了?”

 

“……对。”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那是他对着亲密的人才会坦露的真实状态。

 

“路上睡一觉吧……”

 

费渡直起腰,望了一眼窗外,降雪前的乌云正在攻占这个城市。他体温过高,整个人像一只破了的帆船一样在翻滚的不安里颠簸,可这会仍旧竭力地掩饰自己的虚弱。

 

“我爱你师兄。”

 

 

他这一句说得既不轻浮又不沉重,既不矫饰又不煽情,平静得像提醒骆闻舟记得带伞一样。

 

像雨天撑伞一样。他爱他一直都是这么寻常的、天经地义的事。

 

 

3.

 

他们本来不是会互相掩饰的那种伴侣。数年的同居生活早就软化了费渡一身带刺的盔甲,这世界上要他巧言令色的地方太多,骆闻舟是最不需要他心口不一的人。

 

可这场高烧实在来得不巧。市局最近追查一个逃逸的连环杀人犯,骆闻舟带人昏天暗地忙了几天。前一晚说是回来休息一夜,费渡就穿着睡袍在客厅的沙发等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就这么着的凉。清早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好好说上一句话,他师兄又黑着眼眶起床了。

 

 

“对不起。”

 

迷迷糊糊间骆闻舟应该是吻了他的额头。他记得自己在半睡半醒里用力地摇了头,就是不知道骆闻舟看见没有。

 

“我心疼……”

 

他们的时间紧张得容不下多一个字的废话了。讲完了这三个字,费渡在天光破晓里摸索着找到了骆闻舟的嘴唇,很认真地和他亲吻。

 

 

他不是矫饰,不是煽情,是字面意思的心疼。要是骆闻舟再为他这点小病小痛忧心,心疼加心疼,循环螺旋,加权放大,就是费渡这么不怕痛的人,想想也受不了。

 

 

4.

 

转动着水银体温计寻找刻度的时候,费渡忽然有种感觉,似乎这东西他有生以来一次也没有用过。

 

他在烧成了浆糊的脑海里打捞,迷迷蒙蒙地回忆起来,他次数有限的几次高烧里,前几次是自己囫囵捱过的;最近的一次,他记得清清楚楚,是他师兄一惊一乍地请了三天的假,在家鞍前马后亲自伺候的。

 

 

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回忆的方法了。过去的二十来年人生,泾渭分明地隔成了两段。那些混沌冰凉、遥远黑暗的日子,回想起来,就像他独自一人在世界的尽头,没有光也没有方向,挣扎着淌了很久的水。

 

他挣扎了好像一生一世那么久。但那都不重要了,他最终还是靠岸了。

 

 

5.

 

吃过药,一觉睡醒,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费渡浑身发热,尤其觉得手心汗淋淋的。他摊开手心看,原来一整天里他都死死捉着自己的手机。

 

无关紧要的通知他都屏蔽了。他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通话记录,没有骆闻舟的电话,也没有信息。

 

还有,窗外真的下雪了。

 

 

他直觉感到不太妙。身上像脊梁骨被人抽走了一样疲软,胃里藏了个碎纸机默不作声地研碎他的内脏,呼吸则沉重得两个肺都快忙不过来了。

 

他是有过自虐的毛病,但都是很久以前了。这点病痛他什么时候也不曾怕过,可他最怕的是现在有人如果知道了,肯定要心疼死了。

 

 

熬着最后一点幸存的理智,左思右想,费渡按亮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6.

 

“骆队……骆队?”

 

开车的警官连叫了两声,始终没人回答。

 

“想什么呢,”陶然一巴掌拍到骆闻舟肩上。这人从把手铐给逃犯拷上的那一秒开始就像用光了电一样,眼神都不聚焦了。可才问完就发觉自己问得多余,他没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费渡怎么了?”

 

骆闻舟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就跟开车的同事安排工作去了。

 

 

工作性质需要,做骆闻舟这行的最擅长分裂自己。脑是脑心是心,情形真的紧急起来,非得要铆足了力气,围追堵截地封锁所有的情绪不可。可是人一逮到,他那些磨人的心思就像疫病一样,失控地往四肢百骸传染蔓延。费渡两个字像是四处逃窜的老鼠,兴高采烈地啃噬着他周身的神经末梢。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整个脑子像中毒了一样,无穷无尽地冒出弹窗,画面都是同一个,是他前一晚推开家门,看到费渡歪倒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非要形容的话,那是“活着”的感觉。

 

世界之大,有一个他爱疯了的人也爱疯了他,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地方,等他回来的感觉。

 

 

他骆闻舟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玩命惯了的人。再也没有哪个瞬间,他如此清楚地感觉自己活着。他想要活着,活在有费渡的这个世界。

 

 

7.

 

犯人押去市局了,工作交接好了,车一路开到自家车库了。骆闻舟报平安的短信发出去三个多小时,现在还是没有收到答复。他反复地安慰自己说费渡是已经睡了。想到他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实在不忍心打电话去吵他。

 

到家了。这就到家了。就在骆闻舟觉得再见不到费渡的脸他就要魔怔了的当口,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第一反应他就知道不是费渡,费渡最清楚他讨厌电话。可是来电显示让他心里一沉。

 

屏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费渡的名字。

 

拿起手机的时候,骆闻舟的手像酒精中毒了一样颤抖。等听到话筒对面不是费渡的声音的时候,他差点一头晕倒在自家门口。

 

 

8.

 

“请问是骆先生吗?您别紧张,我是费渡的一个朋友……”听筒那头是个清澈温和的男声,语速快得稍嫌慌乱,但是有效地让骆闻舟立即镇定了下来,“小渡他发了高烧,现在还在睡呢。他人在我家,您要不……”

 

小渡?还小渡呢,小渡是你叫的吗?骆闻舟的情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什么“朋友”“高烧”“还在睡”“在我家”,几个关键词听得他心脏都快抽筋了,最后这么一个“小渡”让他的血压瞬间飙到一个峰值。

 

他这会惊魂尤定,脑子像染缸打翻了一样混乱,可却慢慢琢磨出一种完全不同的意思来。

 

“我现在就去接他。”

 

骆闻舟咬着牙地打断了对方。

 

 

9.

 

摩擦生热这个物理规律如果对牙釉质同样适用的话,骆闻舟一路上简直要把自己的后槽牙给磨出烟了。各路粗口他在心里循环骂了个遍,打开了车顶的警灯一路连闯四个红灯,飞奔到那个陌生男人给的地址。

 

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故意让我吃醋呢?亏我想他想得肠子都快青了,转头就给我跑到别的人家里睡大觉去了?骆一锅吃多了罐头还懂得亲人呢,怎么偏他费渡有个性,生病了难受了不会找自己男人,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

 

他实在是越想越气,怒火翻滚着还夹了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担心和自责。上楼接人的时候他不放心还把枪都揣上了。搞不清情况以前,他不允许费渡出任何一丁点的闪失。

 

 

等骆闻舟绷紧神经地按响了门铃,眼前的画面却让他一愣。

 

他数不清今天自己是第几次犯傻逼了。门里站着一个瘦高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颧骨高耸,头发花白。打眼这么一看,至少六十出头了。

 

“来了啊,”男人和善地冲他一笑,声音简直像父亲提起自己的孩子那样慈爱,“小点声,小渡还在睡呢。”

 

 

10.

 

没见到费渡以前,骆闻舟穷尽了各种各样的盘算推演,用着能烧掉主机的高速运转头脑,凭着钢铁一样的意志控制自己的行动,这才用最快的速度出现在这里。

 

等他看到裹在厚厚的棉被里,脸色发红,像个婴儿一样睡着的费渡,嘴里低声嘟嚷、叫着“师兄”的费渡,他满腔的柔情终于毫无征兆地溃了堤,浩浩荡荡地冲垮了全部的理智。他动用了一个人民警察能拥有的全部毅力和自制,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抱着费渡转身离开。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始终没有报上名字的年长男人站在骆闻舟背后,自言自语了一句。

 

“什么样子?”骆闻舟嘴快地追问上去。

 

“像孩子一样……”男人轻声笑了,“依靠着一个人的样子。骆先生,我们出去谈吧,让他再休息一会。”

 

 

男人带骆闻舟到客厅,给他泡了茶,自己则抽起了烟。骆闻舟忽然有很强的欲望也想抽一支,可这会还不是他放松神经的时候。

 

“小渡他以前帮过我……很大的忙。我活到今天,就是为了他还有需要我这条命的时候。”

 

他整个人看着斯斯文文,云淡风轻的样子,声音也轻,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抱歉,之前忘了问,请问怎么称呼您?”

 

男人头也不抬,优哉游哉地给骆闻舟把茶满上:“骆先生,您是聪明人,有些事知道得多了,对谁都不好。”

 

“那费……”

 

“打从前起他就不爱去医院。”像是早已猜准了他要问什么,男人一顿也不顿地接着讲了下去,“医院人多眼杂,他的情况和一般人不同。有些记录他不想留在明面上。”

 

他用的语词非常谨慎,描述里剩下了很多空间给骆闻舟想象。

 

“我以前是做医生的。小渡信得过我,所以才愿意来找我。”

 

“以前……”骆闻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

 

“以前。”男人依旧垂着眼睑,不动声色地掸了掸烟灰,“都是以前的事了。我也几年没见过他了,今天他突然打电话来,我吓了一跳。”

 

他忽然抬头,注视着骆闻舟的眼睛。

 

“骆先生,我认识费渡有十多年了。他是受过伤的人,很重很重地伤过。”

 

他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望过来,眼神深得不可估测。骆闻舟隐隐地开始感受到,这个陌生的年长男人是用一种什么立场在进行这场谈话。

 

“他伤得远远比你…....不,甚至是比我知道的,还要多,还要痛。我们本来就是一群穷途末路的人,只要费渡需要,没什么我们不能替他做的。可是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下半辈子,他再也没有必要来寻求我的帮助。”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眼光却比匕首还要尖锐,直直地插进骆闻舟的心口里。

 

他一字一顿地问:

 

“您明白我的意思吗,骆先生?”

 

 

11.

 

穷途末路。是啊,费渡原本是压根没有打算要活到今天的人。他就带着这么一群没有明天的人,随时随地做着玉石俱焚的准备。

 

他那会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在永远不会天光的长夜里,举着他那个年纪和体格根本没法挥动的刀剑,不要命地搏杀,杀红了眼,伤口淌尽了血,自己都不察觉。

 

 

“回家了。”

 

骆闻舟哽咽得快要说不出一个字来,缓缓屈膝,跪在了费渡的床前。

 

“师兄来带你回家了。”

 

 

12.

 

雪下得真大啊。直到把费渡结结实实抱在怀里的这一会,骆闻舟终于留意到下雪了。

 

他两只手抱着人,想要帮费渡再把毯子裹好一点,却又腾不出手来,只好紧张地调整着位置,尽可能地让费渡往他怀里靠。一想到费渡是怎么着的凉,他心里火焚一样痛。

 

 

在他没留神的时候,一只热得发烫的手,轻轻地碰到他颈后。

 

他的脚步顿住了。

 

“头发都湿了……”费渡伸出手来,帮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戴上。他们贴得太近,近得他能感觉到费渡笑起来的震动。

 

“别乱动。”他第一反应是想发火,可话说到嘴边了,才发现自己的鼻音明显得遮掩不住,“再乱来我就……”

 

“师兄啊。”

 

费渡果然不再乱动了,收回那只手,安安生生地钻回骆闻舟的怀里。西风冷得刺骨,漫天都是雪花,匆忙慌张地落下。他合着眼,像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孩子一样,安静地笑着。

 

“我爱你。”

 

 

他平平淡淡地说。

 

 

13.

 

归剑入鞘,没有厮杀,没有苦战,没有痛哭,没有鲜血了。

 

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你的剑鞘。

 

 

没事了。永远都不需要再锋利了。

 

 

End.

 

Velonica 19.02.09 11:29

 

**************************************

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鬼…

抽象意识流瞎写的人,要写篇有头有尾的故事线,还真的是吃力……

归剑入鞘是我很喜欢的一篇福华同人文的名字,这里鲁莽借用了。

 

最近很喜欢Jake Miller,这篇文是听着《Permanent》写的。

想着也算是完成了之前@冰糖 (抱歉重名的太多我艾特不出来...)的嘟嘟生病撒娇梗吧。

 

天很冷,南边也快下雪了。大家注意别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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