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得与你没牵连”

 

【舟渡】傀儡(二)

*刑侦悬疑向/长篇日更/真·HE放心读

*前文:(一) 

 

4.

 

费渡从市局出来的时候,陆嘉已经在车里等了快两个小时。他反应机警,几乎在费渡前脚刚迈出市局大门,他就发动了车子上前去接。

 

现在是特殊时期。不惭愧的说,骆闻舟不在,费渡的安全就几乎完全交到了他的手上。然而就在他此时停车的这个位置,两周以前,还有一名警察当街被割破脖子,像个垃圾一样被人扔在血泊之中。

 

“费…..”

 

他本想开口,却立即噤了声。

 

费渡一坐进副驾,立刻放低了座椅,双眼紧闭地躺下了。他周身西装齐整,甚至还隐隐散着低调的古龙水香气,样子精致得像橱窗模特变成了活人。只是他落肩的长发微微有些乱了,皱着眉,也不去整理。

 

费渡这整个人的存在和他的情绪都像一栋密不透风的墙。哪怕像陆嘉这样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也只是偶尔才观察到一丝不太明显裂痕。

 

他知道费渡是去和林长风正面交涉了。在燕城混的人,没有几个是不知道林长风的。流氓地痞见多了,无非是吃软怕硬或者贪名逐利;像林长风这样,不光有钱有势还有个好名声,没什么欲望也没什么软肋的人,是难搞之中的难搞,他们能躲绝不招惹的硬茬。

 

——准确来说,林长风有过软肋。那甚至很可能是他一生唯一的软肋;只是那根软肋,两年前已被人狠狠砸断了。

 

一个人经历过极致的剧痛,往往就会发生剧变。并非死而后生,而是剥离灵魂的那种剧变。

 

因为再也不会有更痛苦的事,所以,也就不再有什么恐惧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恐惧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但费渡不一样啊。陆嘉侧头去看合眼休息的费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的缘故,他时常都觉得费渡就像他的一个弟弟,表面上的冷漠执拗其实都是逞强,不论多么张牙舞爪无坚不摧的样子,始终都会让他忧心。

 

费渡……曾经也是那么个无爱无惧的怪人,直到他遇到了骆闻舟的那天。

 

陆嘉连想也不敢想,教一个人学会去爱,再夺去他一生所爱——那样的痛,会把一个人变成什么。

 

 

“说吧。”

 

约莫过了几分钟,费渡忽然开了口,双眼仍合着,但精神像是已恢复好了。陆嘉早就见惯了他这个样子——要不是亲眼见过他老板吃东西,他一度真的以为费渡靠光合作用就能过活。

 

“你问我的那台货柜车,我打电话去问了,说是搬家公司的。11月23日晚上在你们家楼下,从7点13分一直停到了第二天早上9点24分。车上应该有两个人,中间下车过五次,去过附近的便利店和公共厕所。”

 

“搬家公司……”费渡皱着眉。

 

“途风货运下面的,也是长风旗下的业务。”

 

费渡没再说话了,只轻轻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陆嘉在心里自动翻译出了不屑的意思。

 

“那天晚上……”陆嘉清了清嗓子,艰难地斟酌着用词:“你是什么时候发现……”

 

“早上六点多。”费渡没有回避。面对陆嘉,他沟通只讲究效率,不计较措辞:“我……发现的时候,他那边的床早就凉了。”

 

轮到陆嘉沉默了。只这三言两语,他已经能想象当时的画面。只要骆闻舟一天没回到那张床上,费渡恐怕无时不刻都在回想那个早晨,自己一伸手抚摸到身边冰冷的床单的触感。像黑洞一样无穷的回忆,在余生的每分每秒里不断地把他吸收到其中,吞灭、肢解。

 

“还有什么?”费渡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思路,不知为什么,听上去像是他害怕沉默那样。

 

“.…..附近的摄像头都查过了,没有。我们的人也一直在附近守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陆嘉越说越慢——他嗓子噎着一句不知能不能说出口的话,不上不下的,让他的呼吸越来越艰难了。

 

“‘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为什么会选择离开你?’”

 

“什么……?”陆嘉一愣。

 

“这是林长风问我的问题。”费渡毫无情绪地说。

 

“.…..”陆嘉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狠狠心,吐出了那句鱼刺一样卡在他喉咙里的话:“你觉得骆闻舟是选择离开你的?”

 

“我以前一直睡得很浅,你应该也知道。”像是没听见他提问那样,费渡轻声细语的声音如同梦呓:“最开始住在一起的时候,连他半夜起身喝水我都会吓醒。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吧,但是他对我像对一个撒娇不肯自己睡觉的宝宝一样。他会牵着我的手,每晚都是。会乱七八糟的和我讲一些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故事,他以前的事,他觉得好笑的事,后来慢慢也开始和我讲他没有其他地方能讲的事。那些让他沮丧和失眠的事……”

 

陆嘉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费渡一次说那么多的话,甚至是有些颠三倒四、没有重点的话。骆闻舟失踪这三天以来,费渡每次出现在他眼前都是平静从容的,每个指令都审慎清醒,每个提问都直达要害。

 

但他知道的,他应该是知道的。人非草木。就算费渡曾经心如磐石般坚硬,在遇到骆闻舟的那天,他也早已被点石成金,拥有了一颗脆弱的真心。

 

“.…..后来我渐渐不会梦魇了,甚至有时候和他一起赖床。过去十几年我从来都没体会过能够一夜无梦睡到天亮的感觉,你能相信吗?他把全部一切都改变了。都不一样了。我以为以后可以永远这样了……多好笑啊。我嘴里竟然会说出永远两个字。”

 

费渡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他脑子里有什么翻着锯齿的磨人的念头,一点一点把他想说的每个句子都研碎了,撕裂了,绞烂到支离破碎了。

 

陆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费渡——颤抖着声音,紧闭着眼睛,一声又一声,几乎是神经质地反复问:“到底为什么……”

 

 

深爱之人,怎么可能会选择离开?

 

宋宛选择了离开林长风。那骆闻舟呢?

 

 

“不一样的,费总。”陆嘉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前所未有地憎恶自己的笨嘴拙舌:“不是的,是……是林长风。他派人来监视那么多天了,说明他早就盯上了骆队,他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骆队他不可能……”

 

“是吗。”

 

好像在肉眼看不见的次元,有一个开关被悄然关上那样。费渡像是从嗓子深处挤出了这两个字。在一片昏暗光线中,他慢慢地睁开眼,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收集了暗夜里不知道哪来的光,有一种脆弱而又尖锐的美感。

 

他说这两个字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冷静异常,好像刚才一切脆弱的表征都是陆嘉的错觉一样。

 

“继续跟林长风。宋宛的事我去问陶然。”费渡惜字如金地交代工作,像是在这车座椅上充满了电一样,忽然直起身来,整了整自己弄乱的发梢和衣领,接着他像是临时想起了什么事那样转头问陆嘉:“你跟我几年了?”

 

前言后语太不相关,陆嘉一时被问的错了神。他有点迟疑地回答:“几年…..快五年了。”

 

“五年啊。”费渡喃喃地重复了一声,接着推开车门下了车,意味不明地评论了一句:“五年是挺长的。”

 

“费总,我送你回……”

 

“没事。”费渡一个人站在风里,扶着车门站着。那个瞬间,陆嘉发现自己很久没有见过费渡孤身一人的样子。视线中少了一个骆闻舟站在他身边,连陆嘉看着都觉得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不是费渡也有一样的感觉?他望着费渡黑色琉璃一样旋着亮的眼睛,似乎隐隐浮出一层不太明显的水光来。

 

费渡直视着陆嘉,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不客气……”

 

 

陆嘉一个人坐着,直坐到自己手脚都开始有些发凉了。夜色像涨潮的海面一样把他淹没在无声且密闭的车里,有一种稀薄的、怅然的不安,像逐渐收紧的蛛网那样把他牢牢地捕获了。

 

——五年来,费渡没有一次和他说过谢谢。一次也没有。他依稀记得,他第一次和费渡道谢的时候,费渡曾经看似随意、实则体贴地撂下一句:两个一直彼此麻烦的人,就没必要互相客气了。

 

他越想越焦躁,越焦躁越没了头绪。对他的身份而言,思考老板的事情并不是他该做的,他的职责只是把费渡交代的一切任务办好——他已经让费渡失望了一次。早在第一桩杀警案发生以后,费渡已经第一时间提高了警惕,联系自己的人手加强了他们家附近的监视和安保。

 

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骆闻舟那么一个大活人,堂堂的刑侦大队长,究竟怎么会在不惊动自己枕边人的同时,在两边人马都在附近蹲点的情况下,午夜凌晨,凭空从自己的家里人间蒸发——

 

 

胃中忽然腾起一阵烧灼的痛。陆嘉揉了揉肚子,他长期不定时吃饭,加上最近太多思考和焦虑堆压,多年的慢性胃炎像是有加重的迹象。他叹了口气,决定开车去附近找个便利店买些什么。

 

车子驶出没多远,他眼神忽然捕捉到什么东西。在大脑能作出反应之间,他已经狠狠地一脚踩了刹车——

 

 

“……费总?”陆嘉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马路对面,他看见费渡手提了两个便利店的胶袋,从轮廓隐约能辨别是方便食品的形状。

 

他这一刻脑中骤升的疑窦比他整晚的困惑加在一起还要更多,强烈的不安感甚至压过了他胃中火焚般的刺痛——费渡从来不吃便利店的食物,如果只有方便食品可吃,他宁愿选择不吃;并且费渡手中提的,甚至不只是一餐的分量。

 

 

他脑海中忽然变得一片刷白,不详的预感像桶冰凉的水泥那样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人都淋透了——

 

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应该是不会离开你的。

 

那么也许……

 

 

也许,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呢?

 

 

 

 

TBC


********************************

骆队:?到底什么时候轮到我出场

分章的原因是视角切换 (一)是陶然视角(二)是陆嘉视角 

预计和《人质》差不多在六章以内会写完的 释出的正文和提前在子博里放的草稿有修订 大家愿意快点看到剧情的话可以去我的子博看看!根据大家的评论我也能发现自己的错漏什么的!

很用心地设计情节了希望可以有吸引大家读下去的感觉 写长篇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此感谢每个人的用心阅读 爱你们❤

(且我今天应该会写完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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